觀察 | 公款消費：隱秘的角落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韓亞棟
9月27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2020年8月全國查處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問題，其中違規公款吃喝查處問題數574起，處理877人。2020年1至8月，全國查處違規吃喝問題6287起，占享樂奢靡問題查處總數的19.2%，居第3位。
梳理“兩節”前夕各地通報的公款吃喝典型案例發現，一些人躲進食堂、私密會所、農家樂等場所進行公款隱秘消費，違規公款吃喝隱形變異問題時有發生。例如，山東省工業和信息化廳副廳長孔慶成在企業公務用餐后，又到其下屬企業內部食堂接受宴請；為了用公款報銷招待費，北京市化工原料公司拆分餐費發票弄虛作假……
“禁令”之下，公款隱秘消費都有哪些典型情形？違規公款吃喝的費用都是如何報銷的？“換了馬甲”的公款吃喝該怎么查、怎么治？記者就此進行了采訪。
違規吃喝問題增量持續下降，但絕對數值仍然較高，對隱形變異要保持高度警惕
統計顯示，自中央八項規定實施至2019年年底，全國查處違規吃喝問題3.64萬起，占享樂奢靡問題查處總數的10.9%，在問題類型中居第4位。
違規吃喝問題占查處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問題的比重、絕對數值仍然較高，但增量持續下降。從違紀行為發生時間看，2016年至2019年，全國查處違規吃喝問題分別為0.61萬起、0.86萬起、1.1萬起、1.2萬起，其中當年問題發生數占比分別為24.8%、15.9%、12.0%、7.5%。從問題查處數據和調研了解的情況看，全國面上享樂奢靡歪風基本剎住，不正之風的慣性得到扭轉，特別是群眾眼皮底下的違規公款吃喝得到有效遏制，問題發生數量逐年下降。許多黨員干部反映，現在外出吃飯、操辦婚喪喜慶、組織集體活動，首先都會考慮是否合規、是否會產生不良影響，按規矩辦事、節儉辦事的理念和風尚正在形成。
“黨的十八大以來，全黨上下把治理公款吃喝作為落實中央八項規定精神的重要著力點，扭住不放、一抓到底。各級紀檢監察機關強化監督執紀、持續發力，堅決糾治干部群眾深惡痛絕的‘舌尖上的腐敗’，取得明顯成效?！敝醒爰o委國家監委黨風政風監督室有關負責人說。
伴隨著持之以恒的糾治和規章制度的完善，明目張膽的公款吃喝比較少見了，但改頭換面、轉入地下，躲進內部食堂、培訓中心、農家樂等隱蔽場所違規吃喝等隱形變異問題仍然時有發生，要保持高度警惕。
9月24日，山東省紀委監委通報5起違規吃喝典型問題，均為違規吃喝隱形變異新表現。例如，淄博市高新區人民法院干部聚餐，餐費卻由管理服務對象支付；棗莊市農機局采取虛列會議費、培訓費等方式，在本單位及下屬單位報銷超標準、無公函接待費用；原萊蕪市雪野旅游區茶業口鎮鎮長以采購辦公用品、苗木、租車等名義虛開發票，分30次將違規購買酒水費用27萬元在鎮財政賬目中列支報銷。
巧立名目套取資金，精心包裝蒙混過關
持續高壓態勢下，違規公款吃喝的費用，都是如何報銷走賬的？巧立名目套取資金，精心包裝蒙混過關，這是公款隱秘消費的基本路數。
有的虛列名目變通報銷吃喝費用。今年8月，因虛增虛列支出套取公款20余萬元用于吃喝招待等問題，湖北省武漢市新洲區三店街道畜牧服務中心原主任黃建平被開除黨籍。2015年至2018年，因工作協調、吃喝招待，該中心每年產生超標準接待費用約5萬元。為規避檢查，黃建平安排財務人員以正常開支的名義虛列虛增支出，套取資金予以解決。2015年在植樹造林材料款、污染調查費中虛增支出4萬余元，2016年在災情無害化處理費中虛增虛列支出11萬余元，2017年在請工報酬費中虛增支出5萬余元，均賬外用于該中心工作協調、吃喝招待支出。
有的虛報冒領國有或集體資金進行吃喝。2009年至2015年，武漢市徐古鎮將軍山村在執行退耕還林政策時，采取虛列或虛增等方式套取國家政策補助資金60余萬元，以承包收入或其他收入方式入村集體賬。其中近7萬元用于吃喝招待及村集體用車。該村黨支部書記、主任董建開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處分。
有的偽造公務接待函吃喝。廣西壯族自治區某市原國稅局用75份虛假公務接待函，違規列支用餐費11萬余元。
有的虛列用餐人數、提高用餐標準。武漢市江夏區人防辦原科級干部于荷仙在公務接待用餐審批單上弄虛作假，虛列用餐人數提高用餐標準，違規超范圍、超標準接待，涉及金額10677元，受到黨內警告處分。
有的化整為零或使用假發票報銷。武漢市鳳凰鎮財政所主任邱志德個人宴請朋友，共計花費2780元，分別開具3張發票，報銷事由虛列為招待區人大、審計局、鎮里領導。邱志德受到黨內警告處分。
除了公款吃喝費用的“消化”方式隱秘，違規吃喝的場所也更具隱蔽性。為了規避監督，一些人轉入單位或企業內部食堂、培訓中心、農家樂或相鄰地區吃喝。如重慶市某區交通運輸管理處黨支部以開展支部學習為名，組織27名黨員分三批到農家樂公款吃喝。有的甚至將就餐地點安排在市外、縣外，以逃避監督。如武漢市某區原衛計委副調研員帶隊到區內某鎮檢查工作，該鎮將公款接待地點安排到黃岡市的麻城市。
建立無處不在的監督網，解決發現難的問題
一些干部為了搞“舌尖上的腐敗”，可謂機關算盡挖空心思，但其過程也并非毫無破綻。一旦深挖細查，其掩耳盜鈴的把戲很容易被揭穿。
今年4月，湖南省紀委監委通報了常德市公安局巡警特警支隊用公款購買煙酒，并以辦公用品、印刷費等名目報銷的問題。此前，常德市委巡察組在查閱市巡警特警支隊賬本時發現異常：該支隊辦公用品費用、打印費等支出過高，與單位業務特點不符，而接待支出卻微乎其微。財務人員對此進行說明時，不經意說出一個煙酒商行的名字。巡察組核查財務憑證發現，支隊在該商行消費了大量耗材、辦公用品，與商行經營范圍不符。巡察組將問題線索移送常德市紀委監委。最終查實常德市公安局巡警特警支隊“巧立名目”、報銷煙酒費用6萬余元的問題。
“公款吃喝隱形變異，無外乎主體隱蔽、手段隱蔽、場所隱蔽、資金來源隱蔽。只要緊緊盯住這些關鍵環節，多管齊下、辨證施治，隱形變異問題自然無處遁形?！焙鲜〖o委監委黨風政風監督室負責人肖開斌說。
按照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印發的《關于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批示精神 加強監督執紀堅決制止餐飲浪費行為的工作意見》，各級紀委監委在日常監督和審查調查中高度關注違規公款吃喝、餐飲浪費行為，立足職能職責開展精準監督、創新監督，狠剎公款吃喝、奢侈浪費歪風。
針對當前虛報套取其他專項資金用于吃喝較多的問題，浙江省蒼南縣紀委監委聯合縣財政、審計部門建立財政專項資金績效評估制度。不久前，該縣金鄉鎮石砰片區以虛增垃圾清運費方式，套取鎮財政資金7萬余元，將其中3萬余元用于沖抵接待費用和食堂虧空。蒼南縣紀委監委很快發現其專項資金使用異常，及時予以查處。他們還定期聯合財政、稅務部門比對分析各單位餐飲發票、“三公”經費使用等數據，對篩查出的可疑問題線索深挖細查。
建立無處不在的監督網，解決發現難的問題。浙江省杭州市紀委監委開通信訪舉報綠色通道，對反映領導干部違規公款吃喝、餐飲浪費行為有信必查、快查快處；重慶市石柱縣紀委監委依托智能監察大數據平臺“公務消費網絡監管”系統，讓各種瞞天過海的違規吃喝手法無處遁形；湖北省松滋市紀委監委聘請40名社會監督員，以“隨手拍”“一鍵通”等方式，在時間空間上拓展監督網絡。
“公款吃喝手段不斷翻新，更具隱蔽性復雜性，給監督執紀工作增加了難度。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紀檢監察機關有針對性地研究破解公款吃喝新變種的具體策略，也在不斷壓縮‘虛假票據套現吃喝’‘不吃公款吃老板’等深隱形、新變異問題的生存空間。無論隱形多深、變異多巧，都難逃越織越密、越來越精準的執紀之網。”武漢市紀委監委黨風政風監督室有關負責人說。
檢視公款報銷制度執行漏洞，從開支終端擠壓做手腳的空間
“舌尖上的腐敗”之所以樹倒根存，原因之一就在于制度不夠細化，具體操作過程中彈性很大。對此，各級紀檢監察機關認真檢視公款報銷制度方面存在的模糊地帶、監管盲區、執行漏洞等問題，推動出臺操作性更強的細則，用制度管住公款吃喝的嘴。
浙江省臺州市進一步明確公務接待、商務接待用餐標準，嚴格執行公務接待一律使用公務卡結算和公示報告制度，完善公務接待報銷流程，嚴格做到“一函一菜單”“一卡一發票”“一月一報備”?！啊粡埞印粡埥哟M菜單’，是為了比對人數；‘一張公務卡消費記錄’加‘一張消費發票’，是為了比對金額；‘一月一報備’是指每月將單位的公務接待情況，通過全面從嚴治黨履職紀實平臺進行電子化報備，接受監督檢查?！迸_州市紀委監委黨風政風監督室主任陳文博介紹說。
不久前，臺州市玉環市全面從嚴治黨履職紀實平臺系統自動發出橙色預警，顯示該市農業農村和水利局報備的一筆公務接待可能存在超標問題。
“請提供對應公務接待的發票、菜單等資料接受核查?！苯浹信校摼挚赡艽嬖谶`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問題，玉環市紀委監委成立調查組開展初核。很快，該局超標準、超范圍公務接待的問題浮出水面：在一筆接待費報備中，他們的餐費總額大大超出規定標準，于是偽造記錄虛增了4名用餐人員，企圖蒙混過關。事后，該局副局長吳萬福因負領導責任受到黨內警告處分，該局下屬農經服務中心主任左貴啟因負直接責任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處分，9名參與用餐的公職人員受到不同程度的組織處理。
“一函一菜單”“一卡一發票”“一月一報備”，從開支終端擠壓了做手腳的空間?！巴ㄟ^查閱菜單可以防止上高檔菜、煙酒等情況，還可以利用公務接待函、發票互相印證用餐人數和接待規格，防止個別單位為掩蓋超支、超標而虛增接待人數?！庇癍h市紀委副書記徐浩晨說。
公款吃喝問題具有頑固性、反復性，這與少數黨員干部對紀律規矩缺乏敬畏有關，也與好面子、講排場、比闊氣的心理有關。為此，各地堅持糾“四風”與樹新風并舉，大力弘揚改革創新、求真務實、艱苦奮斗、真抓實干作風，扭轉不健康的接待觀念、酒桌文化。
“中秋”“國慶”假期將至，違規吃喝等問題易發多發。各級紀檢監察機關要切實履行監督責任，堅決杜絕違規吃喝，糾治隱形變異“四風”問題，不斷推動作風建設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