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6年之后，要觸摸到《頑主》上映的1988年那個活色生香的年頭，似乎多少還會有些恍惚。對這部電影在那個時代的開創(chuàng)性與標(biāo)志性，我的同事陳雨在封面主稿中寫的這段話很準(zhǔn)確：
“這部北京人王朔原著、四川省電影廠投資、祖籍山西的成都人米家山、天津人張國立和北京人葛優(yōu)、梁天、上海人馬曉晴拍攝的五湖四海京味片，已經(jīng)成了許多北京年輕人尋找昔日北京的一座紀(jì)念碑和活化石。
在那里有著北京最后的古典美，有葛優(yōu)和張國立最初的青澀，有一堆老是老點，但絕對聽懂的人喊過癮的經(jīng)典段子，以及一群大膽開放、敢于自嘲、無憂無慮、渴望一切可能性的有趣青年，這些人那時即將迎來的那個高歌猛進的大時代以及未來即將達到的成就，當(dāng)年自己都還沒有想到。”
在此之后的1990年代初期，接連上映的電視劇《編輯部里的故事》，家庭情景喜劇《我愛我家》，以及馮氏賀歲片處女作《甲方乙方》，至今仍然是這些類型片里我印象最深、也毫無疑問是那個時代最好的片子。這些同樣打著大大小小的王朔烙印的片子風(fēng)格驟然一變，一如那個跌宕起伏的年頭，既有對時事不動聲色的辛辣嘲諷，也有對世道人心的精妙摩肖。
它們從頑主時代延續(xù)下來的操作共性依然那么奪目，一方面是商業(yè)上的巨大成功，另一方面是價值觀上的暗度陳倉。
對王朔個人來說，他最為華彩的“頑主”事跡應(yīng)該是1999年底，策劃和老俠的文學(xué)對談《美人贈我蒙汗藥》。這個大膽又浪漫的舉動，給那個時代劃上了尾聲。大抵此后不久，王朔遠赴異域。他的頑主伙伴馮小剛、張國立、謝園、梁天們留在國內(nèi)，或者延續(xù)著王朔話語模式影響下的商業(yè)模式，或者尋找著自己的掘金之路，或者漸行漸遠，消失在水面之下。
在《私人定制》里，馮小剛將主人公再度命名為楊重。這種向頑主致敬的方式，未必收獲到了懷舊和尊敬。
從《頑主》里三T公司“替人排憂、替人解難、替人受過”，到《甲方乙方》的“成全別人，陶冶自己”，再到“私人定制”公司的“成全別人，惡心自己”。諷刺完全無力，調(diào)侃已然無趣，溫和善良勁兒也蕩然無存，只剩下作踐勁兒和馮小剛脖子上越來越怒漲的青筋。
想起一次在紐約，家住法拉盛的女詩人王艾曾經(jīng)和我描述王朔旅美時的情形。“他就這么坐在我家沙發(fā)上，抱著膀子左搖右晃地對我說，王姐，你說我是回去呢？還是不回去呢？”
那時王朔應(yīng)該到美國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回國與否，顯然成為了他一個痛苦抉擇。
他到底還是回去了。而他和他的小伙伴們其實已經(jīng)永不可能再回到那個時代了。（中新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