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小路鋪著瀝青，雖彎彎曲曲，卻平整潔凈。路旁，兩年前栽下的榛子樹苗已有一人多高，走近看，榛果已有拇指肚大小。
“這片榛子林今年開始掛果，預計一棵樹能產干果5斤。按照現在的市場行情，畝均效益比原來種玉米至少要高出兩三倍。”說話的是遼寧省本溪市平山區河東村黨總支組織委員周德平。2019年，本溪市開始開展“歸雁行動”，選聘35歲以下本鄉本土大學畢業生、退役軍人等回村任職，周德平就是其中的一員。
建立人才儲備庫，嚴把人選質量關，選聘290人到村任職
2010年，周德平從沈陽大學本科畢業后回到平山區工作，和父親一起經營餐廳和物業公司。“2020年夏天，區委組織部和街道的干部到我家走訪，動員我參加市里的‘歸雁行動’。”周德平坦言，面對區里的動員，他有些意外。
“全市村兩委干部隊伍年齡老化、文化水平偏低，要彌補人才短板，既要深挖當地‘土專家’‘田秀才’，也要在回引本土人才上下功夫。”本溪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張大治說。
那時候，周德平的老家河東村是個典型的黨組織軟弱渙散村。“村兩委5名干部，50歲以下的只有一名，最高學歷是高中，甚至沒有人會操作電腦，遇到臺賬統計等工作只能臨時雇人來干。”河東村所在橋北街道黨工委書記楊松說。
面對這一現狀，原本躍躍欲試的周德平心里打起小鼓：“回到村里，收入下降不說，整日面對鄉親們的家長里短，自己能不能適應？”見兒子猶豫不決，父親給他打氣：“只要拿出公心和真心，村里的事再難也能辦好。”
報名、筆試、面試、考察、公示，2020年9月，周德平正式成為一名“歸雁”，被選聘為河東村黨總支書記助理。由于工作出色，2021年他又當選村黨總支組織委員。
區委組織部門“瞄上”周德平，并不是偶然。“我們會同教育、人社、退役軍人事務局等有關部門，通過查閱資料、入戶走訪等方式，對轄區內35歲以下本鄉本土大學畢業生、退役軍人等有關情況進行摸底，以鄉鎮為單位建立‘歸雁行動’人才儲備庫，為合理制定實施方案、科學有效開展工作奠定基礎。”本溪市委組織部組織二科科長閆賽男介紹。
在人員選拔中，本溪全市共有1029人參與報名，各縣（區）委組織部門根據調研摸底和宣傳動員情況認真分析研判，對報名人選逐一“過篩子”，通過體檢、考察、公示等環節嚴把人選質量關，最終選聘290人到村任職，實現288個建制村全覆蓋。
“通過實施‘歸雁行動’，村干部年齡、學歷、經歷結構得到進一步優化，35歲以下年輕干部占比由6.4%提高到26.6%，大專以上學歷干部占比由40.2%提高到52.6%。”張大治說，與此同時，村級黨建工作規范化水平進一步提升，近兩年來累計完成軟弱渙散黨組織整頓38個，發展農村黨員515名，其中35歲以下占比達52%。
組織選聘人員參加培訓，開展實地調研、學習交流、掛職鍛煉
“她也就是來這‘鍍鍍金’，說不定啥時候就回城里了。” “三十剛出頭的小女孩，能有啥能力經驗？”剛回到村里那一陣，村民的質疑時不時地傳到于江歡的耳中。
于江歡，現任本溪滿族自治縣清河城鎮清河城村黨總支書記兼村委會主任。1990年出生的她之前是一名初中教師，2019年成為清河城村“歸雁行動”選聘人員。
“一定要讓自己扎下去、沉下去，干出成績來，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于江歡暗下決心。
上任沒多久，村里稻田水渠垮塌堵塞，這是于江歡遇到的第一個難題。眼瞅著供不上水，全村百姓心焦不已。雇不起施工隊，于江歡就發動村兩委班子成員帶頭上陣。“一共1.6公里，主渠用木頭撐、石頭砌，支渠用塑料布加土壓實。”于江歡說，“起初只有十來人，后來很多村民都加入進來，整整干了兩天，一點沒耽誤農時。”
一年多時間，村子里坑坑洼洼的爛泥路全部變成了硬化路；原本漆黑一片的胡同和健身廣場，被130盞燈點亮；自來水也接到了每戶村民的家中……漸漸地，村民開始主動和她聊聊家長里短。
于江歡的成長，離不開相關部門的培訓指導。“農村一線是青年人成長的沃土、成才的課堂，更是他們成事的舞臺。”閆賽男介紹，為了能讓選聘的年輕“歸雁”真正在基層一線把根扎深扎牢，組織部門采取市級示范培訓、縣級全員培訓的方式，聚焦鄉村振興和基層治理熱點難點問題，每年至少對“歸雁行動”選聘人員全員輪訓1次。除了到典型示范村考察學習和交流，“歸雁”還被選派到組織、農業、信訪等部門進行掛職鍛煉。
有了群眾基礎，于江歡開始琢磨發展鄉村特色產業。“為了拓展產業發展思路，縣委組織部帶領我們到省內10多個村和社區實地調研學習，不僅長了見識、學了經驗，更堅定了大家帶領村民增收致富的決心和信心。”于江歡介紹，當地村民有種植中草藥的傳統，但缺乏技術。2020年考察遼陽市前杜村時，村集體帶動、村民入股的模式讓于江歡眼前一亮。沿著這個思路，2021年清河城村引進遼寧省恒原生態農業發展有限公司開展中藥材訂單種植，第一年就為村集體增收2萬余元。
如今，清河城村組建了種植養殖專業合作社，新建了酸菜加工廠，入股石粉廠……去年村集體經濟收入達到14萬余元。
完善關愛措施，落實薪酬待遇，對優秀“歸雁”在評先評優等方面優先考慮
盛夏時節，明山區高臺子街道梁家村前的太子河畔，前來避暑的游客絡繹不絕。一個個遮陽傘棚抵擋烈日的灼熱，清冽的河水與山間的清風帶走夏日的暑氣。
“去年我們購置了40個傘棚，每個傘棚配置一張圓桌、10個凳子和一個燒烤爐，按照一天70元的價格租給游客，去年回本，今年凈賺！”梁家村黨總支書記林海明興奮地說，“還是年輕人腦子活，‘歸雁’來了，出路有了。”
林海明口中的“歸雁”，是2020年7月通過“歸雁行動”選聘為村黨總支書記助理的武派。如今她已是村黨總支組織委員和村委會副主任，出租傘棚的想法就是她提出來的。
推廣試點改進蔬菜種植品種，實現每畝地增收1萬元左右；村民挑水上山澆地不方便，她巧妙地提出儲存山上的雨水、雪水，順坡澆灌……到村任職以來，武派的好點子為梁家村注入活力，也使她贏得了村民的信賴。
去年7月，兩年聘期結束，武派是繼續留在村里，還是回到城里入職一家企業？
“暢通鄉村人才選聘渠道，讓有本領、有情懷的‘歸雁’回得來只是第一步。”張大治說，想要持續發揮人才對鄉村振興支撐作用，更要為“歸雁”保障薪酬待遇、拓寬發展空間，讓“歸雁”變“留雁”。
為激勵引導“歸雁”扎根農村擔當作為、干事創業，本溪市健全完善關心關愛措施，落實薪酬待遇，明確“歸雁”人員基本報酬一般不低于所在縣區村民委員會委員基本報酬，納入縣鄉兩級財政預算，并按有關規定繳納“五險”，建立正常增長機制。
此外，本溪樹立選賢任能的鮮明導向，對優秀“歸雁”在評先評優、培養使用等方面優先考慮。“目前有124人通過換屆進入村兩委班子。”閆賽男介紹，本溪還將研究在招錄鄉鎮、街道事業編制人員時，向優秀“歸雁”傾斜。
繼2021年初換屆進入新一屆梁家村兩委班子后，當年7月，武派又當選第十屆明山區黨代表，她的干勁更足了。“今年，我們準備試點水蛭養殖，增加村集體和農民收入。”為了保證梁家村發展不斷檔，武派把注意力集中在投資小、見效快的產業上，新點子層出不窮。
“年輕人敢想敢為，我們老同志一定要做好支持和落實工作，珍惜好、利用好‘歸雁’這一人才資源。”一旁的林海明聽了頻頻點頭。
《 人民日報 》（ 2023年08月02日 1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