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功文
一晃，立秋了。民間有“早立秋涼颼颼，晚立秋熱死牛”之說，意思是，立秋時間在上午，未來天氣清風如水，涼浸浸的；立秋時辰在下午，就要狠熱一陣兒，二十四個秋老虎一個一個猛撲，可熱死牛呢！今年是凌晨4時01分立秋，看來，秋風掃落葉的那一天，離我們不遠了。
“秋”，是指暑去涼來，意味著秋天的開始。到了立秋，樹開始落葉。宋·唐庚《文錄》詩曰：仙僧不解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續燈傳錄》說：“弦動別曲，葉落知秋。”宋朝人最有趣。古書記載，立秋這天宮內要把栽在盆里的梧桐移入殿內，等到“立秋”時辰一到，太史官便高聲奏道：“秋來了！”奏畢，梧桐應聲落下一兩片葉子，以寓報秋之意。落葉是大自然報告秋天的信箋。漫川梧桐樹稀少。落葉較早的，算楊樹了。一棵棵，一排排，高高大大，彪彪直直，佇立河邊、路旁、房前屋后，風流倜儻。秋風吹拂，搖曳多姿，圓圓的葉片兒零零星星曼舞飄落，宛然一枚一枚金幣，十分耀目。秋天，優哉游哉，到漫川關旅游來了。
“秋”字，由禾與火字組成，蘊含禾谷成熟之意。秋季作物，從此，陸陸續續飽滿黃老，秋收也就一樣樣開始了。
人生無常，季節有序。立秋三候曰“涼風至”，涼風就款款來了。“涼風繞曲房，寒蟬鳴高柳。”雖中午天熱如夏，然，早晚的風涼悠悠的，吹在臉面上，有愛的溫柔，有秋的聲息。“露是今日白，月是故鄉明。”再五日，“白露降”了。漫川四野，秋風清白，秋月皎潔，秋水素凈，秋爽媚人。這個時候，每每走到水碼頭那片蘆葦蕩畔，“蒹霞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詩經》里的美句，從記憶里裊裊娜娜出來，眼前恍然浮現一位羞澀婉約的女子，在薄霧朦朧、白露凝霜的清晨，亭立河邊，望穿秋水。后五日，“寒蟬鳴”。曹植詩曰：“秋風發微涼，寒蟬鳴我側。”我的后院子綠樹上，自夏天開始，就蟬鳴不斷，原來，我天天生活在詩歌里啊！當地人雖咬文嚼字，但對蟬，既不叫夏蟬，也不稱秋蟬，叫它“知了”，或是稱其為“知啦子”。仔細聽，這蟲兒叫起來，是一聲聲的“知道——啦！知道——啦！”“熱啊——熱啊——熱死——了！熱死熱死熱死——了。”最后，沒力氣的禁了聲。只是，它們夏天叫得悠揚舒緩，字句表達清楚，藝術的歌唱；秋日發聲焦躁不安，聲音層疊，歇斯底里，凄凄切切。小時候，我喜歡背《西廂記》中的句子：“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只感覺詞美景好，卻不懂得秋天藏著那么多傷感，那么多故事。
在立秋早晨，去曠野，去金錢河邊，放聲吼一句辛棄疾的“卻道天涼好個秋”，釋放一下感情，爽快之極。不要去想豐子愷的“人過了三十，就如節氣過了立秋”的喪氣話。如今三十歲的人，還是春娃娃一個。有的，都到而立之年了，還在說：玩幾年再結婚。生命拉長了，人生的秋天，也遙遠了。
立秋當日，天蒙蒙，風搖搖，陽光輕飄飄的，柔柔軟軟，不再錐人。云朵飄逸，在天際夢幻出形態迥異的圖案。鳥雀清亮婉轉的叫聲，飄蕩在山谷中。花兒徐徐謝幕，偌大的荷花園里，蓮花點點，蓮蓬盞盞，秋氣瑟瑟。難怪老樹在最近的一幅畫作旁書道：“周末你若有閑，就去荷塘看看。花兒快開完了，不要等到明年。”花兒，輕輕地綻開，又悄悄的凋謝，你贊美或不贊美，她都以妖嬈倩美的姿態活了一生，美是花朵的生命內涵。比起花兒，人類羞愧的地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