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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會(huì)那一片荷

      再會(huì)那一片荷

      2014-06-24 10:59:10

        商洛日?qǐng)?bào)(作者 賀曉祥)

        再會(huì)那一片荷已是十年后的一個(gè)暑假,帶著二百多里長(zhǎng)途奔波的一身疲憊,炎炎的暑熱從身體里逼出的一身汗水。
        那座老舊的水泥橋是熟悉的,橋下的河堤小路也是熟悉的,仿佛還能聞到昔日那些淡淡的憂郁,天真的有些按捺不住的夢(mèng)在河堤邊歪歪扭扭的柳行間漫步。那片荷塘還在!奇跡般靜靜地泊在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吵雜的車笛和人聲里,高大的樓群像一群鋼筋混凝土的巨獸,將那片荷塘逼到了路畔的一隅。
        這一片荷是我上大學(xué)時(shí),常常會(huì)過的。每每閑暇的午后,我們總要二三人相約到郊外的河堤去,那一片荷池,是我們必經(jīng)的去處。當(dāng)槐花香罷,路邊的黃瓜開始爬上藤蔓,荷葉開始在水面吐出芯子,不經(jīng)意間,已開了滿池的小圓葉。
        起初的日子,不是為了看荷,每當(dāng)我們路過池塘的時(shí)候,便與荷相遇。我們默默相視,又默默離去。久之,荷于是深入我心。出游的日子,為了看山,也為了與荷了晤。看荷的日子總有朋友相伴,或敘談往事,或談?wù)摲亲蚍墙竦拈e事。更多的時(shí)候,掏心摳肺,感慨人生。論得情真,物我兩忘,只有友人的眼睛,清純的荷,在我心頭靜默著。
        十年過去了,要不是朋友突然的一封來信,我可能要忘了心中的那片荷了。那位朋友畢業(yè)后,回老家,后南下輾轉(zhuǎn)到一座城市教書。他只記得我老家的地址,這封信也輾轉(zhuǎn)幾地到了我手里。他在信中寫道:“這里到處都有荷塘,閉上眼睛,仿佛我們就是兩片荷葉,還站在大學(xué)南面的池塘里。”突然間,我感覺又回到了那個(gè)充滿幻想,率真而純情的年代。又似乎那么模糊,那么遙遠(yuǎn),我突然有了種被埋在鋼筋水泥的墳?zāi)估铮瑺?zhēng)斗、傾扎卻渾然不覺的感覺。一瞬間,我聞到了自己身上酸腐的氣息。一股再與荷了晤的沖動(dòng)很猛地從胸意間“咕咕”涌起。
        身邊少了賞荷的朋友,這多少讓我感到落寞,但荷還在,雖只剩下這小小的一隅,卻出奇的生機(jī)盎然,全然沒有被擠占的憂慮和悲情。綠色的荷葉滿池涌溢,大而遒勁的葉子高低錯(cuò)落,密密層層,幾乎看不到池塘的水漬。這一池綠色,少了春天黃綠色的嬌弱和羞怯,在綠中加入了自信的翠;它又比松柏的蒼綠少了青的肅穆和城府;更沒有墨綠的老成持重,讓人壓抑和難以釋懷。
        我沒有見到荷花,只有幾盞蓮蓬像熄滅了的燈盞,靜靜地立在葉子中間,像回憶,又像祈禱。正遺憾間,忽然,我的目光觸到了一點(diǎn)白色。定睛細(xì)看,確是一朵白色蓮花裊娜的身姿,在池塘擠擠挨挨的葉子的罅隙里,那么小,那么單薄,縹緲得像是疾風(fēng)中的一聲輕啼。白色的花瓣怯生生地打開來,怯生生地窺望著周圍的世界,隨時(shí)準(zhǔn)備逃走的樣子。
        我心里涌出了一股酸酸的感動(dòng)。這朵荷花是等我的嗎?是的,它一定是等我的。十年來,它就那么年年開放,年年守候,等待著有一天我會(huì)尋訪而來。或者它就是十年前的那一朵,直從豐腴等得衣帶漸寬,瘦弱憔悴。雖然不遠(yuǎn)處的腳手架在逼近,挖掘機(jī)也時(shí)常來炫耀它的魔爪,但它依然堅(jiān)守著,告訴我曾經(jīng)擁有的青春、純真、美麗和夢(mèng)想,告訴我堅(jiān)守的力量。
        我想像朋友在南方看荷的情景,那定然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醉人畫卷,但朋友仍覺得自己還是這兒的一片荷葉,這讓幾乎忘卻了這片荷塘的我無比羞慚。難道我心中的荷比現(xiàn)實(shí)中的荷更早地被泯去了嗎?被比挖掘機(jī)、鋼筋混凝土更無堅(jiān)不摧的世俗的履帶所傾覆?我感到羞赧,感到身心一瞬間被洗過一般澄澈、透亮,猶如一片雨后的荷葉。
        近處的樓宇里傳來了憂怨的笛聲,那是失去了荷的人們莫名的哀怨。黃昏的天空,一片紅彤彤的霞光為最后的荷塘披上了一層神圣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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